上月末，曾经的北美智驾“独角兽”企业Nuro，刚刚完成了其E轮追加融资。

除去最近几年偶尔见诸于科技自媒体的介绍其华人创制人的文章，以无人物流车起家的Nuro，在国内公众媒体中存在感并不高

追加金额共9700万美元，除了优步（Uber）与英伟达两家外，参与的还有贝利·吉福德（Baillie Gifford，特斯拉的大股东之一），以及冰屋风投、亲和风投、誓言风投等等一众投资基金。

如果算上今年4月，由普信集团（T. Rowe Price）、富达投资、老虎环球基金、Greylock等等先期注入的1.06亿美元资金，则本轮融资总额达到了2.03亿美元（约14.44亿人民币）规模。

值得一提的是，在4月启动E轮融资之际，各方综合给出的企业估值，约为60亿美元规模。这看似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然而对比2021年该公司在D轮融资时高达86亿美元的估值，跌幅超过了三成。

Nuro官方于去年公布的最新产品概念图，可见其业务已经转型为智能驾驶解决方案提供商

尽管估值大幅下跌，但对企业而言，能够融到新的资金显然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毕竟，鉴于盈利甚至何时能够收回投资的焦虑，全球智驾企业刚刚经历了去年到今年年初的这波“资本寒冬”。

而仅就Nuro来说，最近这轮持续半年时间的融资，更像是各大资本给予的最后机会……

01

特殊赛道的“独角兽”

“它是一个在公路上行驶的可爱机器人，把我们订的生鲜送给我们。”

按照目前我们习惯的分类，Nuro是一家非常典型的人工智能类技术创新型企业。其驻地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市，是广义上的硅谷科技公司之一。由前谷歌Waymo项目的资深工程师朱佳俊（曾是Google无人车团队首席软件工程师）和戴夫·弗格森（曾是Google计算机视觉和机器学习负责人），于2016年共同创立。

Nuro的两位联合创始人，戴夫·弗格森（左）与朱佳俊（右）

很明显，两人均出曾供职于Google，并在相关领域内颇有建树。特别是朱佳俊，其于2004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计算机系，后赴美深造并于2008年获弗吉尼亚大学人工智能与计算机视觉硕士学位，然后进入Google工作。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旅美华人技术型人才的榜样了。

对于北美智能驾驶产业而言，2016年其实是个非常热闹的年份。

一方面，成立于2009年的Waymo在，这一年12月正式由Google独立出来。与此同时，这家公司也开始在测试车辆上不搭载安全员——即L5级“无人驾驶”项目的准备工作。

从2017年起，这类实验性的Robotaxi，开始满硅谷乱窜

此外，在当时业界排名第二的“智驾”企业，成立于2013年的Cruise，也在2016年被通用汽车以10亿美元收购后，将之纳入旗下自动驾驶战略布局。 当时，Cruise正计划启动其Robotaxi项目。

鉴于上述企业的先发优势，更是基于两位联合创始人对于老东家的了解，所以Nuro在创立初期并不打算和上述已经早早起步的巨头去硬掰手腕，而是差异化地选择了末端无人配送这个相对Robotaxi更易落地的细分赛道。

其智驾技术直接瞄准“无人驾驶”L5等级，但却并不以载人车辆为方向，而是指向了可上路行驶的无人配送车辆这一赛道。并先后拿出了无方向盘、无脚踏板的专用无人配送车R1，以及升级版R2。

Nuro最初的R系列无人配送车，与同期国内企业的类似产品构造相差无几

这种显著区别于当时主流的各类Robotaxi的功能定位，以及区别于载人车辆相对较低的速度，使得Nuro迅速获得了官方监管机构的特殊豁免资格，成为首家获准在公开道路上测试此类车辆的公司。

从2018年造出初代无人配送原型车R1开始，Nuro先后与沃尔玛、达美乐披萨等北美著名零售商巨头建立了一定程度的合作试点。

R2与R1最大的区别除了升级了智能驾驶系统外，还加大了货箱

而北美资本界也对其颇为看好，2018~2021年间，Nuro先后完成四轮融资。Greylock、高榕资本、软银、普信集团、老虎环球基金等全美投资基金巨头，乃至于Google这种科技巨头，都先后对其注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全美半数知名风投机构都对其下了注。而Nuro的估值，也在2021年D轮融资阶段，一度高涨至86亿美元规模。

02

前路也许并不通往黎明

2022年初，Nuro与中国新能源巨头比亚迪的合作项目——名为Nuro的第三代纯电动无人驾驶配送车原型车正式完成。上文截取的那段宣传视频里，便是这款被寄予厚望的目标产品。

Nuro与比亚迪的合作项目，始于2019年8月。其突破点在于，通过比亚迪方面提供的三电技术以及全新平台，在行驶性能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善，且更加紧凑与合理的内部布局可以独立的制冷设备，同时其智能驾驶系统软硬件均使用了最新的版本。这款第三代无人配送车没有采用原本的R系列顺位命名方式，而是以企业的名称“Nuro”为名，可见其被寄予期望。

第三代“Nuro”无人配送车，拥有完善的三电系统并配有压缩制冷设备，基本实现了最初的构想

但这并没有扭转企业的业务前景。

时间进入到2022年中，中美自动驾驶产业，都迎来了后来被称为“资本寒冬”的低谷期。

近十年前创业之初，曾经信心百倍认为能够在几年时间内实现技术目标的各大科创企业，无论前面提到的Waymo、Cruise，乃至太平洋彼岸的中国同类型企业，甚至是专攻中短途末端物流赛道的Nuro等等，均受困于无穷无尽的“长尾问题”——

各种层出不穷的罕见突发场景，比如前方突然翻到横跨车道但车顶被漆成天空近似浅蓝色的货车，又比如某台车的车顶被人恶作剧地绑了一个“雪糕筒”导致本车智能驾驶系统识别紊乱等等，迟迟无法兑现最初的技术承诺。

最典型的“长尾问题”，2020年6月1日发生在中国台湾省嘉义县上水乡境内的离奇车祸

当然，Nuro由于其主攻赛道的特性，尽管也面临类似的“长尾问题”，但其主要困境，却是成本上的问题。

早期的无人化物流车，无论R1还是R2均面临制造成本居高不下的问题。

有未经证实的传闻宣称，最初的R2工程原型每台造价高达50万美元。虽说这种“手搓”的原型车价格离谱并不算大事，但关键在于后续的业务是否能快速跟上——即是否有足够多的零售商愿意采购并使用其产品。

即使与比亚迪合作的第三代“Nuro”完成，投入量产后成本有望大幅度降低，但其商业前景依然堪忧。

在北美，UberEats以及DoorDash等外卖平台已经高度发达，通过众包模式可以轻松实现较低成本的末端配送服务。尽管北美的人力成本相对较高，但真人配送员拥有远超过当前一切智能设备的智力以及执行能力。

Nuro原计划2022年在内华达州建立工厂生产第三代物流车，工厂厂址都选好了

而即使新一代配送车能将单台价格控制到5万美元规模，其续航能力结合单车输送能力，比之众包模式的“人肉”运输，无论是零售商自行采购还是由Nuro自建车队运营提供服务，在成本上又有什么优势可言呢？

03

智能驾驶产业没有“独角兽”

2022年末，Nuro的两位创始人，朱佳俊与戴夫·弗格森，联名发出内部公开信。在说明了企业当时所面临问题的同时，两位创始人也检讨了在2020~2021年间激进的扩张模式（从700人规模扩张到1500人以上），同时也宣布了高达30%规模裁员计划。

此外，“Nuro”物流车虽然已经相对成熟，但在面临上述成本效益问题下，也被迫宣布“暂缓量产计划”。

Nuro对其产品设定的使用场景，然而现实就是——“帕鲁”有的是

整个2023年，Nuro从上到下彻底检讨了企业自成立以来的发展战略，并决心推进业务方向的根本性转型。2024年，公司宣布从过去的“自己造车运营”彻底转向“提供自动驾驶技术授权”，同时充分利用此前物流车时代积累的上路数据以及修炼的算法模型，推出了名为Nuro Driver™的自动驾驶系统平台。Nuro官方将其定义为自己的“第四代”产品。

Nuro Driver™的业务特点，一反此前从研发车辆到开发智驾系统，乃至于打磨算法这种全链路闭环“重”模式，采取了类似于国内卓驭、地平线等智驾供应商类似的，面向车企、出行平台等合作伙伴输出技术为方向。其商业模式变得更“轻”，在技术层面专注于发挥其拥有优势的核心的软件以及算法，而非承担造车乃至于运营车队的高成本压力。

从今年4月至今的情况来看，资本层面对于Nuro这次根本性的转型，是大致认可的。当然，其中不同的投资方，显然有着各自不同的着眼点。

对于英伟达而言，Nuro Driver™不但在硬件上将采用其DRIVE Thor芯片产品，其虚拟训练同样也要用到其AI算力卡。在下游企业急需的当口，这种“拉兄弟一把”的顺水人情，不但能进一步加强与需求方联系，更是一种在客户层面取信的方式。

皮衣老黄或者说英伟达的投资，金额并不算多，而且偏向战略性

至于优步，不久前对Lucid完成了3亿美元注资后，目前正计划在Lucid的Gravity型纯电SUV上集成Nuro的系统，从2026年起部署超过2万台自动驾驶Robotaxi……

简单梳理Nuro自诞生至今的发展脉络，其从最初业务定位的重资产造车，在经历行业变迁与商业环境的洗礼后，果断转型为轻资产技术赋能，堪称具有代表性。

毫无疑问，对当前继续在智能驾驶这一赛道内波及的大多数企业而言，拥抱生态合作而非单打独斗显然才是生存乃至通向成功的唯一正确道路。当然，上述结论其实并不需要通过这家美国公司的过往来加以总结和凝练。

所有这一切，当我们在回顾国内智驾产业最近四年的风风雨雨时，其实就已经可以看出清晰的脉络。

太平洋的左岸，其实有一个更加巨大且剧烈变化的市场

Nuro的E轮融资与估值变化，深刻反映了最近五年来自动驾驶行业从狂热回归理性的过程。通过技术赋能与产业协同，在资本寒冬中构建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自动驾驶的竞争已从单点技术突破，转向对生态整合与商业化能力的综合考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C次元”，作者：林登万，36氪经授权发布。